2012年8月30日 星期四

Martha Marcy May Marlene (瑪蓮邪教離魂曲) - 心神不定 陰魂不散



你 們 要 防 備 假 先 知 . 他 們 到 你 們 這 裡 來 、 外 面 披 著 羊 皮 、 裡 面 卻 是 殘 暴 的 狼 。
馬太福音 7:12




一個人的逃離. 孤獨. 無助.
無人能理解, 無人願聆聽.
自己, 也不想再說, 不要再經歷
遺忘也好, 壓抑也好, 就讓我睡吧.
一覺醒來, 天一光, 就會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一張白紙再來過.

到底可以走多遠? 遠離什麼?
是昨天. 不是客觀事實的過去歷史, 而是主觀感覺的今天之前.
人要如何才可告別昨天?
即使失去了記憶, 習慣仍在...
逃不掉. 即便費盡氣力, 就算鼓起勇氣
身體的倚靠能擺脫, 心靈的依賴仍囚困, 在那曾經日夜相對, 形影不離的人群中...

不動聲色, 勾魂懾魄
不需鬼上身, 不需行大能
一切外在儀式都只是一時的情感激動, 但「群」的影響力, 如影隨形, 陷進其中
群眾的壓力, 一句簡單的問候, 久而久之, 身在群中而不自知, 心在群中而不自覺
這就是邪教的危險之處, 亦是為何歷代邪教皆不衰的迷人之處

因為我們心底裏, 都曾脆弱過, 心碎過, 與家人吵鬧過
都曾經有過反叛之心, 都曾經希冀一走了之
我們都是善良迷失的羊, 渴望得到認同, 渴望得到關愛,
於是一廂情願走進狼群, 自以為會有新的家, 會有新的天地, 會有好的照顧

作為旁觀者, 心明如鏡,
自可識破邪教組織秩序中的歪理謬論, 遠觀的看, 這只會是笑話一則
然而主觀鏡頭的投入角色, 置身其中, 界線突然模糊起來,
旁人的親切感正在融化隔膜, 一步一步使自己卸下心防
平日的智慧會突然麻木, 正常的判斷力會被動搖
因為當處身有「愛心」有「接納」的鄰舍大多數中, 我們都想主動去參與, 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有如傳染病, 一發不可收拾.
意念被侵佔, 心智遭蠶食, 失去了「我」, 於是無法再逃離
一開始就像普通社群聚會的平凡簡單, 只有一路鑽深下去, 漸覺異樣,
唯身份已確立, 情感已投入, 要抽離又談何容易?

安全感作崇, 同理心主導
當旁邊所有親密的人都在作同一件事時, 明知那事為惡為假, 但也無從抗拒
因那份不同於他人的疏離感, 衍生出無形的恐懼, 生怕會再次被遺棄, 要再次擁抱陌生
所以, 不得不服從, 不得不收起良心, 不得不一同歡笑, 享受罪惡的快感
從走出第一步, 接受第一個歪理開始,
漸漸回不了頭, 漸漸打從心底潛意識都理解此等行為, 漸漸學懂為罪行開脫
漸漸將不正常當正常, 漸漸融和自我, 漸漸深入成為團體的核心份子...

一旦打開眼睛看過了行過了罪惡, 再也躲不過陰影的跟隨
如同聽了蛇的誘惑而吃了一口美味果子, 知道羞恥後再也回不到伊甸之園
那童稚的無辜或對人徹底的信任, 就被徹底殘忍的殺害, 然後任由自己的罪性支配了
軟弱的控制力量, 不管是在於自身的仁慈心軟, 或對既有生活方式的習慣
或對改變與不可知的畏懼, 或單單拒絕說不的勇氣, 纏繞矛盾, 形成心結心魔

超現實大師 Luis Buñuel 曾經一刀割開現實與夢境的距離
Sean Durkin 首部長篇作即大玩影像敍事的魔法, 在零碎剪接中鏠合現實與夢境
難分真假, 回憶與想像與當下的反復重疊,
在姊姊眼中是夢幻, 在妹妹心內, 每一格都是有血有肉的實在情境
平行交錯, 既是對照, 亦是投射
表現出從沒有真正離開的詭異, 又帶出身邊最親近的人留下不明所以的陌生目光
湖邊裸泳, 只是看似有些微古怪的舉動之始,
故事愈發展, 心靈陰暗面愈加挖掘, 一步比一步走得更驚心
但驚恐的不是尋常的死亡恐懼, 而是源於一份親情的憂慮, 或是一種久別重逢的陌生情感
那現在, 看似是現在, 偏卻是昨天, 一刀剪接, 難以割捨, 猶如千絲萬縷, 纏繞難分
如同那首 Marcy May Song, 環形的旋律, 無路可走, 一聲一聲嵌於心坎, 不能自拔

百感交集, 五味紛陳
沿著影像線索追溯下去, 耐人尋味
表面沒有任何傷人害己的跡象, 實質卻在自虐他虐鬱結難抒
妹妹固然自憐自困, 姐姐又何嘗不是自欺欺人?
對於沒有好好關心妹妹的罪疚感, 進而引伸至對如何好好照料肚內小生命的擔憂
姐姐同樣活在追求美國夢的大幻象, 同樣在人生目標中迷失
同樣是人云亦云, 跟隨更大的「群」體生活模式, 在妹妹一針見血道破其虛偽後, 無所遁形
所謂的「美國夢」, 是否只是秘而不宣的一大邪教觀念灌輸?

寧願相信面前的荒謬是真相, 都不回到真實自由的社會掙扎生存
日復日, 年復年, 卒之倦了, 醒了, 但卻無力回到現實了, 只有在永恆的地獄中受折磨
一座心靈的地獄, 猶如令人心寒的對岸人影, 陰魂夢魘, 晝夜相隨 ... ...
物質上肉體上的挽留只是皮相, 思想上意識上的停滯卻是無休無止
從而開首的拔足逃亡, 只是一個開始, 終幕的困坐車廂, 卻是沒有終結

結局的憾動力, 縈繞心頭良久, 糾結無從拆解
紛亂昏胘的運鏡, 是否從頭到最後皆南柯一夢的暗示?
其實從未逃脫過, 一切只在大腦運動中?
或者社會最殘酷的真相, 正是世界上從來沒有確實的真相?
她走上的, 是自毀之路, 從來沒有可能完全復原
車在前進, 她卻回頭張望, 不斷忍不住又看一次
是她害怕惡夢步近, 還是這回眸, 暗地也有不捨?

也許, 心深處, 最可怕的夢境/真相,
其實是我們的身體/內心, 有一部分, 根本想回去那個「群」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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